第23章 父亲的爱(第2页)


    他轻手轻脚地掩上铁门,把整个黎明都装进褪色的帆布包。
    直到某个失眠的雪夜,我撞破了这个持续十二年的秘密。
    路灯在积雪上洇出橘色光晕,父亲蹲在垃圾站旁的背风处,用冻僵的手指翻找矿泉水瓶。
    灰白头上凝着冰碴,驼色围巾还是我去年随手扔进捐赠箱的那条。
    他弯腰时露出后颈那块铜钱大小的胎记,在月光下泛着青紫,像枚永远嵌在皮肉里的硬币。
    记忆突然裂开细缝。
    七岁那年我高烧,父亲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巷找诊所。
    雨珠顺着他的胎记滑进衣领,我的脸颊贴着他潮湿的后颈,数他鬓角新生出的白。
    那时候他的背还能把暴雨挡成毛玻璃外的风景,现在却佝偻得像被雪压弯的竹枝。
    废品站老王说,父亲总把塑料瓶码得棱角分明,"
    跟批改作业似的"
    。
    那些沾着茶渍的塑料瓶,最终变成我书包里的新铅笔,变成餐桌上偶尔出现的红烧排骨,变成高考前夜突然亮起的护眼台灯。
    他始终不知道,我早就在他记账的烟盒背面,看见过密密麻麻的算式——三个矿泉水瓶换止痛膏,二十个易拉罐抵半月电费。
    梅雨季来临时,父亲的帆布包开始散霉味。
    某个午后,我现他躲在储物间晾晒潮湿的零钱。
    硬币在旧报纸上排成沉默的方阵,纸币像受伤的蝴蝶摊开翅膀。
    他的眼镜滑到鼻尖,正用橡皮小心擦拭五元纸币上的茶渍,仿佛那些褪色的纸币,仍是当年包着压岁钱的红纸。
    今天清晨,当挂钟再次震落尘埃,我抢先背起了那个装满露水的帆布包。
    父亲愣在玄关,右手保持着系鞋带的姿势,左手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冷馒头。
    巷口的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揉成一团,他胎记上的皱纹在晨光中舒展,像极了老树新生的年轮。
    废品站铁门开启的轰鸣声里,我触摸到帆布包内层凸起的针脚——不知何时,母亲生前绣的平安符被缝在了这里。
    线头处细细的补丁,裹着父亲二十年清晨五点的星光,正在我掌心跳动成温暖的脉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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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深夜,万籁俱寂,唯有那台老旧的缝纫机出“嘎吱嘎吱”
    的转动声,打破了夜的宁静。
    父亲佝偻着脊背,宛如一座弯曲的拱桥,鼻梁上则架着母亲生前留下的银丝眼镜。
    当他伸出食指轻轻按压住布料时,指尖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。
    月光如水般洒落在房间里,那台飞人牌缝纫机的金属踏板闪烁着清冷的光芒,仿佛一面镜子,将父亲蜷缩着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在斑驳的墙面上。
    远远望去,他就像一株正在努力抽枝生长的植物,尽管身躯略显单薄,但却充满了坚韧与执着。
    那一年,我才仅仅七岁。
    妹妹心爱的碎花裙不小心被铁门无情地撕扯破了一个大口子,她伤心地哭泣着。
    父亲默默地从角落里翻找出那个早已落满灰尘的针线盒,然后坐在缝纫机前,左手紧紧捏住一根细小的银针,右手则小心翼翼地在布料上来回比划着。
    然而,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,那根锋利的银针突然猛地扎进了他的食指,刹那间,一颗鲜红的血珠犹如一朵娇小的腊梅花,在裙摆处悄然绽放开来。
    父亲见状,急忙用一旁的旧报纸捂住受伤的手指,可那殷红的鲜血还是迅渗透了纸张,与上面的油墨相互交融在一起,在那张泛黄的新闻图片上洇染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花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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