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4章


    去行宫的日子甫一定下,阖宫上下无不紧赶慢赶,将内外事宜安排妥当。
    各宫各院的太监宫女们,皆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。
    翻箱倒柜的动静,堪比正月里庙会撂地摊的。
    尚盈盈白日里督促宫人归拢箱箧,好容易捱到掌灯时分,原想着还得去殿里听皇帝指点笔墨,继续挨那份儿天子教诲。
    谁承想今儿个晏绪礼兴致高,竟是同顾小王爷吃酒去了,这会子还没回宫呢。
    忽然间没了管束,尚盈盈索性抄起针线笸箩,往天开景运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一坐。
    对着亮澄澄的月盘,手捏几缕珠线,专心致志地打起络子来。
    这还是之前从库房顺来的那一把儿金银线,原本早该编起来的。
    只是近来差事一桩接一桩,赶着趟儿地扑来,竟耽搁到今夜才得闲。
    这几日皆是亮瓦晴天,头顶明月皎皎,泼下一地水光。
    尚盈盈心里也跟着敞亮起来,愈发打得起劲儿。
    正满心欢喜时,鼻尖忽地钻进一缕沉水香,还混着淡淡酒气。
    尚盈盈指尖陡颤,不消抬眼,便知是晏绪礼无声靠近。
    慌不迭地把络子往笸箩底下掖,又扯过块素帕子囫囵盖上,尚盈盈这才敛裙起身,柔声行礼道:
    “奴婢给万岁爷请安。”
    晏绪礼淡“嗯”
    一声,仍是通身的清贵气度,唯独那双桃花眼里泛着醺意,眼风往笸箩底下溜过一遭。
    方才那半截儿没打完的络子,晏绪礼自是窥见,不由琢磨尚盈盈是预备送给谁的?
    思来想去,还当是送给他的。
    晏绪礼心里忽而像吃了蜜,转念却又泛酸。
    这算什么?是觉着往后再难见面儿,特地给他留个念想?
    想起之前跟顾绥那小子打架时,他还稳操胜券,眼下倒成同病相怜的失意人,真真儿是现世报。
    “进来。”
    嗓子眼里滚出两个字,晏绪礼不再打量尚盈盈,负手踱进殿里。
    自打尚盈盈斗胆提出要去六尚局,俩人中间就跟隔着道琉璃影壁似的,连往日同榻的温存也断了篇儿。
    晏绪礼无声地滚动喉结,只觉酒意上冲,口干舌燥。
    心底那点子蠢蠢欲动的念想被强压着,到底是拉不下脸来递软话。
    万一再碰一鼻子灰,叫他皇帝的颜面往哪儿搁?
    何况若真急了眼,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事。
    尚盈盈捧起针线笸箩,依言跟进殿里,见皇帝在软榻上撩袍坐定,便习惯性地要去捧文房四宝,预备着继续描红。
    晏绪礼却惦记那条络子,心里痒痒得像揣了窝蚂蚁,恨不能立时三刻就拿到手。
    “罢了,你今儿个且歇歇吧。”
    晏绪礼摆了摆手,难得不像个老夫子似的,成天逼催尚盈盈:
    “瞧你近来还算用功,字写得略有进益,便也不必日日都绷着。”
    尚盈盈闻言一怔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    前些日子是谁板脸训她来着?说什么“惫懒懈怠”
    、“朽木难雕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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